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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瓷都初识

    景德镇的清晨,是被一种温润的潮气轻轻推醒的。不同于北平秋日那种干爽利落,这里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,带着泥土的腥甜和某种隐约的、历经千年窑火淬炼后的矿物余烬的味道,黏稠地包裹着一切。

    陈墨白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,做了几个深呼吸,试图让自己的肺叶适应这“可以咀嚼的空气”。金三钱给的那个小药葫芦,他贴身戴着了,偶尔嗅一下,神清气爽。

    “怎么?北方的狼到了南方,开始担心自己皮袄受潮了?”林清瑶从隔壁房间出来,看到他站在廊下对着天空运气,忍不住打趣。她今天换了一身素雅的浅灰色西装套裙,显得干练又知性,与这瓷都的氛围奇异地融合。

    “我是在进行重要的‘气息同化’仪式,”陈墨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“免得一会儿进了会场,一身‘生坑’味儿,被那些南派的学术大拿当出土文物给研究了。”

    林清瑶被他逗笑:“放心吧,陈大专家,你这份‘鲜活’气,才是他们最想研究的。”

    今天的国际陶瓷学术研讨会,主会场设在景德镇陶瓷大学的大礼堂。车子穿过渐渐苏醒的街道,陈墨白贪婪地看着窗外。与北京皇城的大气磅礴不同,景德镇的街巷更显精巧秀雅,白墙黛瓦马头墙的徽派建筑点缀在现代化楼宇之间,随处可见的陶瓷装饰元素,路灯是青花瓷瓶造型,公交站台镶嵌着碎瓷拼贴画,甚至连路边小店的招牌,都可能是一块烧制精美的瓷板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,这是一座从窑火中诞生的城市。

    陶瓷大学校园内,学术气氛浓厚。巨大的横幅悬挂着,中英文对照的“国际古陶瓷技术与文化交流研讨会”字样格外醒目。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、专家们三五成群,交谈声夹杂着各种语言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矜持而兴奋的躁动。

    陈墨白和林清瑶作为会议的特邀嘉宾,签到后佩戴上了醒目的红色嘉宾证。立刻就有会务人员热情地引导他们进入主会场前排就座。这待遇让陈墨白心里有点打鼓,低声对林清瑶说:“这位置太显眼了,感觉像要被放在火上烤。”

    “既来之,则安之。”林清瑶倒是镇定自若,“我们的论文和你的‘眼力’,就是最好的底气。”

    果然,他们一落座,便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。有好奇的打量,有善意的微笑,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,尤其是几位本地口音浓重、气质儒雅的老先生,目光在陈墨白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些,带着一种评估古董般的谨慎和探究。陈墨白努力维持着表情的自然,心里却暗道:金爷说得没错,这南派的水,看来比想象的还深还浑。

    开幕式按部就班,领导致辞、嘉宾介绍,冗长但必要的流程。陈墨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,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各种信息碎片。他听到旁边两位本地学者用方言低声交谈,隐约捕捉到“北边来的”、“年轻”、“眼毒”几个词,心里不禁莞尔,自己这“琉璃陈”的名号,看来是有点“出口转内销”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茶歇时间,人群涌向休息区。精致的茶具里泡着本地名茶,茶点也做成了各种陶瓷造型,可谓将主题贯彻到了极致。陈墨白和林清瑶刚取了一杯茶,就被几位热情的国外学者围住,交流起对元代青花瓷钴料来源的看法。陈墨白的英语勉强够用,但涉及到专业术语就有些捉襟见肘,好在林清瑶口语流利,学术功底扎实,轻松应对,不时将陈墨白一些独特的观点精准地翻译传递出去,引得几位外国学者连连点头,看向陈墨白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正的赞赏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会场一侧的特设展台吸引了陈墨白的注意。那里陈列着一些珍贵的出土陶瓷标本和修复器物,供学者们近距离观摩。他借机脱身,信步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展品琳琅满目,从五代的白瓷到明清的官窑精品残片,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历史。陈墨白克制着使用能力的冲动,只是用肉眼仔细观察,结合自己所学进行判断。直到他走到一件标注为“元代青花云龙纹大罐(修复器)”的展品前。

    这件大罐体型硕大,气势恢宏,但瓶身有多处明显的修复痕迹,应该是考古发掘出来的残件经过精心拼接补配而成。陈墨白隔着展柜玻璃仔细看去,龙纹绘制遒劲有力,青花发色沉稳,苏麻离青料特有的铁锈斑深入胎骨,一切特征都指向元末明初那段辉煌的烧造史。

    然而,当他下意识地将手指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,试图更专注地感受其气息时,一股极其微弱、但绝不应存在的“异样感”刺了一下他的感知核心。

    不是器物本身的古老气息,也不是修复材料带来的现代感,而是一种……冰冷的、带着一丝刻意遮掩的“标记”感。这种感觉,与他当初在司徒先生那只玉壶春瓶上感知到的、后来在秦远山相关物品上也曾隐约捕捉到的气息,有着惊人的相似!只是更加微弱,几乎要被岁月和修复痕迹彻底掩盖。

    陈墨白心中剧震,脸上却不动声色。他装作认真欣赏的样子,围着展柜慢慢踱步,暗中将感知力提升到极限,仔细甄别。没错,那丝气息主要残留在大罐腹部一处不太起眼的修复接缝附近,仿佛是在修复过程中,被人用特殊手法悄然植入的“印记”。

    谁会在一件即将公开展示的学术标本上做这种手脚?目的是什么?标记给谁看?

    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抬起头,恰好对上不远处一位老者的目光。那位老者穿着朴素的中山装,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正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围,看似在欣赏一幅陶瓷考古地图,但陈墨白敏锐地感觉到,对方刚才一直在观察自己触摸玻璃展柜的细微动作。

    见陈墨白望来,老者并没有回避,反而微微颔首,露出一个极淡的、含义不明的笑容,随即转身融入了人群。陈墨白记住了那张清癯而布满皱纹的脸,以及那双异常清澈、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发现什么了?”林清瑶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,低声问。

    陈墨白深吸一口气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一件修复器,上面有‘那种’标记,非常隐蔽。”

    林清瑶眼神一凝,立刻明白了“那种”指的是什么。“确定?”

    “九成把握。”陈墨白点头,“而且,刚才有位老先生,好像注意到了我的异常。”

    林清瑶顺着陈墨白暗示的方向看去,只看到攒动的人影:“什么样的老先生?”

    “说不清,感觉……不一般。”陈墨白皱眉,“这潭水,果然不浅。”

    下午是专题报告环节。林清瑶的论文《基于科技检测的元代青花瓷胎釉工艺演变新证》被安排在一个重要时段。她从容登台,用清晰的逻辑、翔实的数据和精美的幻灯,展示了结合现代X荧光、拉曼光谱等科技手段对大量标本进行分析后得出的新颖结论,对一些传统观点提出了有力挑战。

    报告结束时,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许多学者,尤其是年轻一代和国外专家,纷纷提问交流,气氛活跃。陈墨白在台下看着自信闪耀的林清瑶,心中与有荣焉。

    然而,他也注意到,前排那几位本地的、德高望重的老专家,虽然也礼貌性地鼓掌,但表情相对平淡,几乎没有人主动提问。尤其是在林清瑶报告中偶然提到明代早期一些民窑(包括历史上与“承安会”可能有关的“范记窑”)对官窑技术的吸收与转化时,那几位老先生的眉头似乎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
    茶歇再次来临,这次围拢过来与林清瑶交流的人更多了。一位来自欧洲的学者对林清瑶提到的“承安会”这个词产生了浓厚兴趣,追问相关的历史背景和实物证据。

    林清瑶谨慎地回答道:“‘承安会’是明末清初一个活跃在景德镇的民间行会组织,史料记载不多,但其对当时民窑生产和技术传播可能产生过影响,我们的研究还在初步阶段……”

    这时,一位本地的老专家恰好经过,听到对话,忽然插话,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林博士的研究很有新意啊。不过关于‘承安会’和‘范记窑’,地方志记载语焉不详,民间传说更是穿凿附会居多,学术研究还是应该以可靠的实物和文献为依据,谨慎下结论为好。”他说完,不等林清瑶回应,便对那位欧洲学者笑了笑,用流利的英语将话题引向了青花料的贸易路线,轻松地将“承安会”这个话题带了过去。

    陈墨白和林清瑶交换了一个眼神。他们都读懂了那位老专家温和言辞下的潜台词:这个话题,在这里是敏感的,不宜深究。

    看来,师父笔记中提到的线索,以及金三钱嘱托要探寻的往事,在这座瓷都,依然被一层无形的面纱笼罩着,而这层面纱的背后,可能牵扯着远比他们想象更复杂的利益和渊源。

    第一天的会议在傍晚结束。夕阳给陶瓷大学的建筑披上了暖金色的外衣,但陈墨白和林清瑶的心中,却沉淀下几分凝重。

    “标记,神秘的老先生,还有对‘承安会’话题的回避……”陈墨白边走边沉吟,“这研讨会,看来不只是学术交流那么简单。”

    “嗯,”林清瑶点头,“我们得像剥洋葱一样,一层一层来。明天不是有标本库观摩环节吗?或许能有更多发现。”

    “对了,”陈墨白想起金三钱的嘱托,“还得找机会去送信。”

    两人走出校门,晚风带着瓷土的气息拂面而来。千年窑火不熄,照见的不仅是光鲜的瓷器,还有沉淀在历史阴影里的秘密。他们的景德镇之旅,在学术的帷幕下,已然触及了第一道暗流。

    陈墨白摸了摸口袋里那封金三钱写给故人的信,感觉它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这座城市的温度,以及某种沉甸甸的分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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