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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瑾为学士师

    “北门学士”的设立与首次会面,如同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立政殿后苑那方名为“集贤斋”的静谧天地里,激起了只有当事人才能感知的、持久而深沉的涟漪。元万顷、刘祎之、范履冰、周思茂四人,自此便成了这宫禁深处的“常客”。他们每日自北门侧道悄然入宫,在集贤斋中或潜心阅读宫内珍藏的经史子集、舆图档案,或根据皇后偶尔留下的题目(多与当前朝政、礼法争议或历史借鉴相关)撰写策论、分析文章,时而低声讨论,时而奋笔疾书。斋内供应着上好的茶点、笔墨纸砚,环境清雅无人打扰,对他们这些长期郁郁不得志的文人而言,不啻为一方理想中的治学桃源。然而,他们深知,这桃源并非终点,而是通向更高、更不可测境界的起点。皇后所期待的,绝非仅仅是几篇锦绣文章。

    首次会面三日后,武媚娘如约再次驾临集贤斋。她仔细翻阅了四人就“劝农桑薄赋徭”、“广言路杜谗言”深化之策以及“父在为母服齐衰三年”礼法之议所撰写的文章,时而颔首,时而凝思,偶尔就某些观点发问。元万顷文采斐然,长于铺陈渲染利弊;刘祎之引经据典,善于从历史中寻找依据和警示;范履冰分析缜密,逻辑性强;周思茂则视角新颖,常能从实际民生、经济角度提出具体建议。四人各有所长,但也暴露出一些共通的问题:思想框架仍不脱传统经史范畴,对当前朝廷正在推行的“实学新政”缺乏深入理解,对某些超出经典范畴的“新事物”(如“格物所”的成果、海贸战略等)更是陌生甚至心存疑虑。

    武媚娘并未当场品评高下,只是温和地勉励了几句,留下新的思考题目(涉及“益禀入”、“得进陟”等“建言十二事”后续条款),便告辞离去。然而,她心中已有计较。要让这几位“学士”真正成为她得力的臂膀,理解并贯彻她的政治意图,仅仅依靠传统的经史教育是远远不够的。他们需要了解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认同李瑾所代表的那种务实、重效、开拓、且不拘泥于成法的“新学”思想。只有如此,他们起草的文书、提出的策略,才能与李瑾在朝堂上的行动形成默契,与皇帝越来越重视的“实务”导向相契合,也才能帮助她在与长孙无忌等守旧势力的博弈中,拥有更锐利、更“现代”的思想武器。

    但此事她不便亲自去做。一来,她自身对某些“实学”精微之处也并非完全通晓;二来,皇后亲自教授“奇技”或“非正统”思想,容易授人以柄。最合适的人选,自然是李瑾。他是“实学”与“新政”的灵魂人物,思想体系最为完整,且与“北门学士”未来的工作息息相关。让他来为这些学士“启蒙”,再合适不过。这也能进一步加强李瑾与她这个核心智囊团的联系,形成更紧密的“知识-权力”联盟。

    数日后,一封盖有皇后私印的密信,经由郭老夫人之手,送到了李瑾府上。信中,武媚娘委婉提及“集贤斋”中诸学士“才学俱佳,然于时务新学,颇有隔膜”,担心“恐其未来所拟文字,不能深体圣意与时需”,最后询问李瑾“若有闲暇,可否拨冗,为诸生略作点拨,使其知晓朝廷新政之本意、格物实务之要略,以开茅塞,以利将来?”

    李瑾读完信,会心一笑。他明白武媚娘的用意,也深知此举的必要性。“北门学士”是她未来重要的文胆和智囊,若思想不能与自己同调,未来难免会出现内部摩擦或理解偏差,影响效率,甚至可能产生不必要的内耗。由自己来担任这个“启蒙老师”的角色,不仅能统一思想,也能借机观察、评估这几位未来可能的重要“盟友”,并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进这个新兴的权力小圈子。

    他很快回信,表示“谨遵皇后殿下懿旨,愿与诸学士切磋学问,共探治国良策”,并提出了一个相对稳妥的见面方式——以“ 格 物 所 新 得 海 外 图 籍、 异 域 见 闻, 欲 与 饱 学 之 士 共 鉴, 兼 讨 论 经 世 济 民 之 道”** 为由,邀请“集贤斋”四位学士,前往位于将作监衙署深处、相对僻静的“格物所”藏书楼一晤。时间定在旬休之日,以避人耳目。此议经武媚娘首肯,很快便安排妥当。

    九月中的一个旬休日,天朗气清。元万顷、刘祎之、范履冰、周思茂四人接到内侍通知,换上了不起眼的常服,依旧从北门出宫,并未回各自住处,而是乘上早已等候在附近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,在城中绕行片刻后,悄无声息地驶入了皇城将作监的侧门,直达“格物所”所在的独立院落。

    “格物所”经过数年发展,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简陋的工坊。院落宽敞,屋舍俨然,分为匠作区、试验场、藏书楼、议事厅等多个部分。空气中弥漫着木料、金属、纸张和墨汁混合的独特气息,隐约还能听到远处工棚里传来的敲打、锯木之声,与集贤斋的静谧书香截然不同,却别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。

    四人被引入藏书楼二层一间宽敞明亮的静室。室内陈设简洁,靠墙是高大的书架,摆满了各类书籍、卷轴、图册,其中不少书脊上的文字他们从未见过。中间一张巨大的长条木桌,铺着素色桌布,摆放着茶具和几碟时新果子。李瑾已在此等候,他今日亦着常服,神色温和,见四人进来,起身相迎。

    “诸位学士,有失远迎,快请坐。” 李瑾拱手为礼,态度自然,毫无当朝宰相的架子。

    四人连忙还礼,口称“李相”,神色间既带着对当朝红人、实学领袖的敬畏,也有一丝对这次特殊会面的好奇与隐隐期待。

    分宾主落座,侍者奉上清茶后退下。李瑾没有过多寒暄,开门见山道:“今日请诸君来,非为公务。皇后殿下体恤诸君学识,又知某于‘格物’、‘实务’之事略知皮毛,故让某借此僻静之地,与诸君闲谈, 交 流 所 学, 互 相 切 磋。 诸君皆是饱学之士,经史子集,造诣远胜于某。然, 治 国 如 烹 小 鲜, 除 了 经 典 之 道, 亦 需 明 时 务, 知 变 通, 察 实 情。 不 知 诸 君 以 为 然 否?**”

    他将自己放在相对“专业”(格物实务)而非“博学”的位置,姿态放低,又将讨论定义为“交流切磋”,营造了平等探讨的氛围。

    元万顷代表四人答道:“李相过谦了。相爷‘实学’济世,功在社稷,天下皆知。吾等虽读圣贤书,然于时务经济,确多隔膜。今日能得相爷指点,实乃幸事。”

    “指点不敢当。” 李瑾笑了笑,端起茶盏轻啜一口,目光扫过四人,“既是交流,便不拘一格。诸君可有什么想问的?关于‘格物所’所做之事,关于朝廷近年新政,乃至对皇后殿下‘建言十二事’的看法,皆可畅所欲言。今日所言,出得此门,入得我耳,但求坦诚,不必顾忌。”

    他给出了一个开放而安全的讨论空间。刘祎之性子较直,率先发问:“李相,恕学生直言。朝野对‘实学’、‘格物’,赞誉者众,然质疑者亦不少。有言此乃‘奇技淫巧’,非治国正道;有言过于重利,恐坏人心淳朴。不知相爷如何看待此等议论?‘实学’之于治国,究竟处于何等地位?”

    这个问题很尖锐,也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传统士人的疑惑。

    李瑾不慌不忙,放下茶盏,缓缓道:“刘君此问,切中要害。所谓‘奇技淫巧’,若不能利国利民,自然不值一提。然, 何 为 ‘ 巧’? 昔 公 输 子 削 木 为 鹊, 三 日 不 下, 可 谓 巧 矣, 然 于 国 于 民 无 益, 故 墨 子 以 为 不 如 为 车 辔 之 利。 今 日 ‘ 格 物 所’ 所 研 所 制, 无 论 是 新 式 农 具、 灌 溉 筒 车, 还 是 改 良 海 船、 明 玻 新 纸, 乃 至 前 番 献 上 的 牛 痘 之 法, 哪 一 样 不 是 直 接 关 乎 农 桑 生 产、 商 贸 畅 通、 民 生 福 祉 与 国 家 安 全? 此 等 ‘ 巧’, 利 在 当 代, 功 在 千 秋, 如 何 能 以 ‘ 淫 巧’ 视 之?”

    他先以墨子典故区分“有益之巧”与“无益之巧”,为“实学”正名。

    “至于‘重利坏淳朴’,” 李瑾继续道,“ 孔 子 亦 言 ‘ 因 民 之 所 利 而 利 之’。 圣 人 不 讳 言 利, 讳 的 是 不 义 之 利, 是 与 民 争 利。 朝 廷 推 行 新 政, 鼓 励 工 商, 开 拓 海 贸, 所 求 之 ‘ 利’, 是 增 加 国 家 赋 税, 充 实 府 库, 以 便 更 好 地 修 文 教, 养 军 旅, 赈 灾 荒, 惠 及 万 民。 此 乃 ‘ 大 利’, 亦 是 ‘ 公 利’。 百 姓 因 此 得 以 安 居 乐 业, 家 给 人 足, 民 风 自 然 趋 于 淳 厚, 何 来 ‘ 坏 淳 朴’ 之 说? 反 之, 若 国 用 不 足, 民 生 凋 敝, 饿 殍 遍 野, 又 何 谈 ‘ 淳 朴’? 那 是 穷 困 与 绝 望。**”

    他引用孔子之言,区分“公利”与“私利”,将“实学新政”追求的目标定义为惠及全民的“大利”,反驳了道德指控。

    “故我以为,” 李瑾总结道,“ 实 学 与 经 史, 犹 如 车 之 两 轮, 鸟 之 双 翼, 不 可 偏 废。 经 史 明 道, 定 方 向, 塑 人 心; 实 学 务 实, 强 国 力, 厚 民 生。 二 者 结 合, 方 是 治 国 之 完 整 之 道。 皇 后 殿 下 ‘ 建 言 十 二 事’, 劝 农 桑、 广 言 路 是 务 实, 兴 学 校、 改 礼 法 是 明 道, 正 是 此 种 结 合 的 体 现。 吾 辈 为 臣 者, 当 助 陛 下、 皇 后 殿 下, 将 此 ‘ 道’ 与 ‘ 术’ 更 好 地 融 为 一 体, 推 而 行 之。”

    他最后将“实学”拔高到与“经史”并列的高度,并巧妙地将武媚娘的“建言十二事”作为二者结合的典范,既回应了质疑,也提升了“北门学士”未来工作的意义。

    刘祎之闻言,若有所思,缓缓点头。元万顷、范履冰、周思茂也露出深思的神色。李瑾这番话,条理清晰,引经据典却又紧扣现实,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的思考窗口。

    接下来,范履冰问及“格物所”具体如何运作,如何将工匠的“巧思”转化为可推广的“实利”。周思茂则对“海贸”战略及其对国内经济的影响更感兴趣。元万顷则关心“新学”思想如何与文章辞章结合,更好地为朝廷“喉舌”服务。

    李瑾一一耐心解答。他带四人参观了藏书楼中收藏的部分“寰宇图”、海船模型、新式农具图纸,甚至一些初步的物理、化学实验记录(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),让他们对“实学”有了更直观的认识。他阐述了“格物所”从需求调研、匠人创意收集、试验改进、小范围试用到最后量产推广的流程,强调了“数据”和“实效”在决策中的重要性。他分析了海贸对刺激手工业、增加就业、引进新作物技术的巨大潜力,也坦承其中存在的风险与监管难题。对于文章之道,他提出“ 文 以 载 道, 亦 当 明 实。 未 来 朝 廷 文 告、 政 论, 除 了 辞 章 之 美, 更 应 注 重 数 据 的 准 确、 逻 辑 的 严 密、 与 对 实 际 问 题 的 针 对 性。 要 能 用 清 晰 有 力 的 文 字, 将 复 杂 的 政 策 与 道 理, 阐 释 给 天 下 人 听。”

    整整一个下午,静室内的讨论热烈而深入。李瑾不仅传授知识,更在引导一种 重 实 证、 讲 逻 辑、 看 长 远、 求 实 效 的思维方式。他鼓励质疑,也欢迎辩论。四位学士最初的那份拘谨与隔膜,在思想的碰撞与交流中逐渐消融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与对这位年轻宰相学识、气度的由衷钦佩。他们开始意识到,皇后让他们接触的,不仅仅是某种“技术”或“政策”,更是一种可能改变他们认知世界、思考问题方式的 新 的 方 **。

    日影西斜,讨论暂告一段落。李瑾最后道:“今日与诸君一席谈,某亦受益良多。学问之道,贵在交流,贵在致用。望诸君回到集贤斋,能将这些所思所想,与经史学问相参照,与皇后殿下所关注的时政相结合,写出既有深度、又切实用的文章来。 未 来 朝 局, 新 旧 交 替, 机 遇 与 挑 战 并 存。 诸 君 年 富 力 强, 学 有 所 长, 正 当 其 时。 能 否 在 这 大 时 代 中 有 所 作 为, 不 负 所 学, 不 负 皇 后 殿 下 知 遇 之 恩, 全 在 诸 君 自 身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,既是勉励,也暗含期许与警示。四人肃然起身,郑重向李瑾行礼:“ 多 谢 相 爷 教 诲! 学 生 等 必 当 铭 记 于 心, 努 力 进 学, 以 报 皇 后 殿 下、 相 爷 提 携 之 恩!**”

    马车载着若有所思、心潮未平的四位学士,再次悄无声息地驶离将作监,返回那深宫中的“集贤斋”。而李瑾独自站在藏书楼的窗前,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,目光深邃。他知道,今日的“授课”,仅仅是一个开始。思想的种子已经播下,需要时间生根发芽,也需要现实政治的土壤滋养。但他相信,这几位本就聪慧且有抱负的年轻人,一旦打开了视野,理解了“游戏规则”背后的新逻辑,未来必将成为武媚娘身边不可小觑的力量,也可能成为他推行更大蓝图时,在文化和舆论战线上的重要盟友。

    “瑾为学士师”,授人以渔,亦是在编织一张更牢固、更智慧的权力之网。而这网中的每一个人,都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、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变革中,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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