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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2章苏曼的警告

    画廊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,将门口悬挂的展览海报吹得轻颤。陈迹站在《暮色静物》前,指尖刚触到画框冰凉的金属边,指腹便传来一阵熟悉的滞涩——这幅画的暗部里掺了点群青,是去年读《庄子》“夜暗方显万颗星”时调的色,当时他以为自己懂了“物物而不物于物”,能不被名利、过往束缚,可此刻那点群青在视野里晕开,竟成了化不开的沉郁,像极了他此刻被堵住的胸口。身后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传来,清脆得像把锋利的手术刀,正慢慢剖开他刻意用“道法自然”伪装的平静。

    “陈迹,好久不见。”苏曼的声音裹着红酒的醇香,从他肩后漫过来。那香气很烈,是勃艮第的黑皮诺,当年他第一次办小型画展,苏曼就是用这种酒招待评委,说“酒要够烈才够印象”,可现在这味道钻进鼻腔,只让他想起《老子》里“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”的句子——当年他沉溺于这“烈”,终究迷了眼。

    陈迹转过身时,正看见苏曼将高脚杯凑到唇边,猩红的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挂出细密的酒泪,像极了她当年为画展宣传熬夜掉的眼泪。她穿一身丝质黑裙,领口开得极低,露出锁骨处那道淡粉色的疤痕——那是七年前,他为抢回被她撕碎的《秋江图》稿,争执间被画框边缘划破的。当时他还抱着她道歉,说“这疤像画里的飞白,是留白的美”,现在那疤痕在画廊冷白的灯光下,却像条蛰伏的小蛇,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,吐着名为“过往”的信子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陈迹的声音比画框更凉。他刻意避开她的眼睛,目光落在她身后那幅《晨雾中的桥》上。那是他三年前的作品,桥身用了淡赭石色,当时苏曼握着他的手,在桥洞下加了层钛白,说“这样显得有光,能吸引眼球”。可此刻再看,他忽然想起《庄子》“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”——当年他太执着于给画“加光”,却忘了真正的光该从心里来,结果画里的晨雾再浓,也遮不住他急功近利的影子。

    苏曼轻笑一声,笑声里藏着细碎的嘲讽。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,酒液撞击杯壁的声响在空旷的画廊里格外清晰:“听说你找了个小助理?”她顿了顿,视线像探照灯般扫过陈迹紧绷的侧脸,那目光带着审视,像在评估一幅待价而沽的画,“年纪不大,看着倒温顺。睡出灵感了?还是觉得她比我‘干净’,能帮你洗清过去?”

    陈迹的指节猛地攥紧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,疼得他清醒了几分。他曾在《庄子》里批注“心如止水,不以物喜不以己悲”,可此刻苏曼的话像块石头,瞬间砸破了他刻意维持的“止水”。他抬眼看向苏曼,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:“与你无关。”话出口时,他忽然想起《老子》“宠辱若惊,贵大患若身”——当年他跪在苏曼公寓楼下求她帮忙找画廊资源,是“宠”,觉得离梦想近了;现在被她当众揭短,是“辱”,觉得自己连画框里的静物都不如,至少静物能保持本真,而他却像被颜料涂满的面具,揭下来全是狼狈。

    “与我无关?”苏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突然上前一步,冰凉的手指猛地抓住他的手腕。她的指甲涂着深红色的甲油,掐进他皮肤里,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,像在画布上划下的劣质笔触。“当年是谁跪在我公寓楼下,说没我就画不出一笔颜色?是谁抱着我承诺,等个展结束就去领证?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尾音里掺着压抑多年的哭腔,回音在画廊里荡开,震得陈迹耳膜发疼,“现在你红了,办了大型个展,作品被收藏家追捧,就当那些都没发生过?就找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来替代我?你忘了你当年为了拿到‘青年艺术家’的头衔,是怎么对着我前任点头哈腰的吗?忘了你把我送你的定情画笔——那支你说‘能画出灵魂’的狼毫笔,转手送给评委当敲门砖的吗?”

    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陈迹心上。他猛地甩开苏曼的手,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后退半步,红酒洒了大半在丝质裙摆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污渍,像幅被泼了墨的劣作。“够了。”他咬着牙说出两个字,转身就往画廊外走。后背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,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在碎玻璃上,脑子里反复闪过《庄子》“外化而内不化”的句子——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对外在评价淡然,对内坚守本心,可现在才发现,他不过是“外不化而内化”,被过往的名利、谎言捆住了心,连走出去的勇气都带着怯懦。

    暮色降临时,陈迹已经喝空了第三瓶威士忌。画室里没开灯,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雨痕未干的玻璃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幅失焦的印象派画作。他瘫坐在地板上,背靠着墙,面前摊着一幅未完成的画布——画的是周苓侧躺的剪影,晨光落在她肩头的雀斑上,他原本想用上《老子》“上善若水”的意境,让颜料像水一样柔和晕开,可此刻那些钴蓝、赭石都干硬得像块石头,无论他怎么用画笔蘸取松节油,都无法调出想要的过渡色,就像他此刻的心情,硬邦邦的,找不到柔软的出口。

    空酒瓶倒在脚边,酒液顺着地板缝隙往画布底下渗。陈迹盯着画中周苓的轮廓,突然笑出声,笑声里混着哽咽。他想起今早晨光里她柔软的吻,想起她指尖描摹他皱纹时的温柔,想起她说“那就把我也弄脏”时的坚定——可他配吗?他不过是个靠着背叛上位的卑劣小人,是块浸满谎言与欲望的脏布,怎么能玷污那样干净的晨光?他曾在《庄子》里读到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”,以前总觉得要追求“无涯”的艺术成就与完美人设,现在才懂,连“有涯”的自我接纳都做不到,谈何“知”?

    “我配不上你,周苓。”他对着画布喃喃自语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,“我脏透了……脏得连自己都恶心。”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,滴在画布上,将未干的赭石色晕成一片模糊的污渍,像块丑陋的伤疤。他想起《庄子》“天地有大美而不言”,天地间的泥、水、风,哪样是绝对“干净”的?可正是这些不完美,才组成了大美。可他偏要追求“干净”,结果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。

    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,陈迹以为是幻觉。直到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飘过来,他才迟钝地抬起头,看见周苓站在门口,手里拎着他昨晚落在休息间的外套。她没开灯,就那样站在昏暗中,身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,却带着《庄子》“虚室生白”里的微光,慢慢驱散他心里的黑暗。

    周苓走到他身边蹲下,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将外套放在一旁,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条湿毛巾。她的指尖触到他脸颊时,陈迹猛地瑟缩了一下,像只受伤的兽,怕自己的“脏”染到她。毛巾带着微凉的水汽,温柔地擦过他的眼角,擦去混着酒渍的泪痕。她的动作很慢,指尖偶尔碰到他发烫的皮肤,都会停顿片刻,仿佛在安抚一颗濒临破碎的心。陈迹忽然想起《老子》“柔胜刚,弱胜强”,周苓的温柔不是软弱,是比他的逃避、苏曼的尖锐更有力量的存在,像水一样,能慢慢浸软他心里的硬壳。

    “你回去。”陈迹别过脸,声音里满是抗拒,“我现在这个样子,别弄脏了你。”他伸手想推开她,可手臂重得像灌了铅,刚碰到她的肩膀,就被周苓轻轻按住。

    她握着他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皮肤传过来。陈迹能感觉到她指节的力度,坚定得不容拒绝。“那就把我也弄脏。”周苓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他混沌的心湖,激起层层涟漪。她看着他的眼睛,昏暗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,没有丝毫嫌弃,只有全然的接纳。陈迹的眼泪更凶了,他想起《庄子》“相濡以沫”,以前总觉得“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”,可此刻才懂,在干涸的困境里,能有人愿意和你一起“濡以沫”,哪怕沾湿彼此,也是最珍贵的温暖。

    陈迹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。他猛地将周苓拥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闻着那熟悉的栀子花香,眼泪汹涌而出,浸湿了她的发丝。周苓没有挣扎,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掌心贴着他脊椎的凸起,像在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。画室里松节油的味道混着酒精的气息,还有周苓发丝间的栀子香,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,像《庄子》里说的“天籁”,纯粹得能抚平所有躁动。

    深夜的画室里,陈迹的吻带着酒气与急切,落在她的额头、眼睑、唇上,动作里藏着压抑的痛苦与渴望。他想起《老子》“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终日”,知道此刻的痛苦不会一直持续,周苓就是他的“和”,能让他从“飘风骤雨”回归平静。周苓闭上眼睛,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头发里,感受着他的颤抖,感受着他身体里翻涌的情绪——那些愧疚、自我厌恶,还有爱意,都在这亲密的联结里慢慢沉淀。

    当他进入她时,周苓感到一阵尖锐的痛。陈迹的动作带着失控的粗暴,仿佛要通过这种痛感来惩罚自己,又仿佛要通过这种联结来确认存在。他咬住她的肩头时,周苓忍不住闷哼一声,齿痕深深嵌进皮肤里,带来清晰的痛感,可她没有推开他,只是更紧地抱住他的腰,将脸埋进他的颈窝。她想起陈迹曾给她读《庄子》“大块载我以形,劳我以生”,人生本就有痛感,有劳作,有不完美,正是这些才让“生”有了重量。

    这痛是真实的,是他们此刻关系的注脚。没有晨光里的温柔缱绻,只有暴露在黑暗中的脆弱与坦诚。陈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,滴在她的后背,像滚烫的泪。他在她耳边低喘,声音里混着哭腔,那些压抑多年的愧疚、自我厌恶,还有此刻汹涌的爱意,都化作最原始的动作,倾泻而出。他忽然懂了《庄子》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”——他不再抗拒过往的“我”,不再排斥此刻痛苦的“我”,而是将所有的自己,都融入与周苓的联结里,接纳了完整的、不完美的自己。

    在最高潮的那一刻,陈迹突然紧紧抱住她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哭喊,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:“周苓……周苓……”那声音里有忏悔,有解脱,还有祈祷,像个在深渊里抓住浮木的人,终于找到了救赎的方向。周苓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他的背上,与他的汗水混在一起,分不清是谁的温度。她知道,这眼泪里藏着《老子》“复归于婴儿”的纯粹——他们在彼此面前,卸下了所有伪装,回到了最本真的状态。

    事后,陈迹像脱力般倒在她身侧,胸口剧烈起伏。周苓侧过身,轻轻抚摸他汗湿的头发,指尖划过他眼角未干的泪痕。肩头的齿痕还在隐隐作痛,可她却觉得无比踏实——那些痛,那些眼泪,那些不堪的过往,都成了他们之间无法分割的部分,像画布上层层叠加的颜料,最终会凝结成最深刻的画面。陈迹看着她肩头的齿痕,突然想起《庄子》“无用之用是为大用”,这道伤痕不是“无用”的瑕疵,而是他们坦诚相对的证明,是比完美更动人的存在。

    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灭了,天快亮了。画室里渐渐透出微弱的晨光,落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,落在未完成的画布上,也落在周苓肩头那道新鲜的齿痕上。陈迹慢慢睁开眼,看向周苓,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自我厌弃,只剩下疲惫后的平静与温柔。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她肩头的齿痕,指尖的温度带着歉意:“疼吗?”

    周苓摇摇头,笑着凑过去,在他唇上轻轻一吻,像晨光落在花瓣上:“不疼。”这吻里藏着《老子》“知足常足”的智慧——她知道未来或许还有苏曼带来的阴影,但此刻有他,有晨光,有这带着痛感与温情的余味,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晨光越来越亮,渐渐铺满整个画室。未完成的画布上,那片被眼泪晕开的赭石色,在晨光里竟有了种独特的层次感——深的地方像《庄子》里说的“深渊”,藏着他的愧疚;浅的地方像“晨曦”,映着周苓的温柔。陈迹看着画布,又看向周苓,突然明白,有些画作不需要完美的线条,有些人生不需要无瑕的过往,那些带着伤痕的痕迹,那些混着眼泪的余温,才是最真实、最动人的存在。他曾执着于“画好每一笔”,却忘了“画好”不如“画真”,就像《庄子》说的“真者,精诚之至也”,唯有真诚,才能让艺术与人生都有温度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臂,将周苓紧紧拥进怀里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声音轻得像晨光里的叹息:“谢谢你,周苓。”谢谢你让我懂,“道法自然”不是逃避,是接纳;“相濡以沫”不是妥协,是守护。

    周苓闭上眼睛,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平稳的心跳,感受着晨光落在身上的温度。她知道,苏曼的警告像一道阴影,或许还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浮现,但此刻,有晨光,有彼此,有这带着痛感与温情的余味,就够了。他们会一起,在这画布般的人生里,用老庄的通透作底色,用彼此的真诚作颜料,继续涂抹属于他们的颜色——不追求完美,只追求真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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