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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及笄礼的匕首

    时间很快,过去了几年。

    到了及笄,那天的阳光,好得有些刺眼。

    楚明昭跪在祠堂的蒲团上,听礼官念冗长的祝词。身上是宫里赏下来的郡主礼服,层层叠叠的锦绣,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。发髻上插满了珠钗,每一步走动都会叮当作响。

    永安公主李长宁,今天十五岁了。

    而楚明昭,也终于到了可以“用”的年纪。

    礼成时,萧绝从主位上起身。

    他今日穿了正式的亲王冠服,玄衣纁裳,玉带金冠,整个人在祠堂肃穆的光线里,有种不真实的威仪。

    他走到她面前,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礼匣的侍从。

    第一个匣子打开,是成套的赤金头面,镶嵌着鸽血红宝石。

    人群里传来低低的吸气声太贵重了,贵重得不合礼制。

    第二个匣子略小些,打开时,楚明昭的瞳孔微微缩了缩。

    一把匕首。

    鞘是乌木的,没有任何纹饰。但拔出半寸,刃口泛着幽蓝的光。

    萧绝拿起匕首,递给她。

    礼官的祝词卡在喉咙里,祠堂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楚明昭双手接过。

    很轻,比看上去轻得多。鞘身温润,刃柄却冰凉。她握紧,抬眼看向萧绝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很深,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。

    “及笄了,该有件像样的武器。”他说,声音不大,但祠堂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楚,“美貌是武器,但刀更可靠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暧昧又直白。

    底下已经有人开始交换眼神。

    楚明昭低头,双手捧匕,行了一个标准的谢礼。

    “谢兄长赐刀。”

    她把“刀”字咬得很重。

    萧绝嘴角弯了弯,转身回座。

    宴席设在王府正厅。

    流水般的贺礼送进来,楚明昭坐在主位下首,看着那些绫罗绸缎、珠宝古玩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
    得体,但疏离。

    萧绝坐在主位,偶尔与人举杯,目光却总在不经意间扫过她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几个与萧绝不和的朝臣开始阴阳怪气。

    “郡主及笄,王爷这礼送得……倒是特别。”说话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,素来与萧绝政见不合,“匕首凶器,送女子,怕是不妥吧?”

    萧绝转着酒杯,没抬眼。

    “本王觉得妥,就妥。”

    左都御史脸色一僵。

    楚明昭放下筷子,起身,走到厅中。
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。

    她今日确实很美。

    十五岁的少女,褪去了孩童的稚气,眉眼舒展开来,像朵将开未开的花。

    繁复的礼服衬得腰肢纤细,走动时裙摆如云。

    但她手里握着那把匕首。

    “御史大人。”她开口,声音清越,“王爷赐刀,是教明昭一个道理。这世道,女子最美的妆容不是胭脂,是握刀的手稳不稳。”

    她拔出匕首。

    幽蓝的刃光在烛火下流转,映着她平静的脸。

    “大人若觉得不妥,”她微微歪头,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,“不如亲自试试,这刀……利不利?”

    左都御史的脸白了。

    满堂死寂。

    萧绝忽然笑出声。

    他放下酒杯,站起身,走到楚明昭身边。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,将她半拥入怀。

    “本王的郡主,让诸位见笑了。”他说,语气亲昵,眼神却冷得像冰,“年纪小,脾气冲,以后还得各位多担待。”

    这话听着是赔罪,实则是宣告。

    ——她是我的人,动她,就是动我。

    宴席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。

    楚明昭被萧绝揽着回到座位,他的手臂很重,掌心温度透过层层衣料传来,烫得她背脊发僵。

    但他没立刻松手。

    而是俯身,唇几乎贴着她耳廓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

    “演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然后补了一句,气息喷在她颈侧:

    “但记住,你永远是我的奴。”

    楚明昭指尖收紧,匕首的柄硌着掌心。

    “奴婢记得。”

    宴散时,已是深夜。

    楚明昭回到偏殿,哑仆伺候她卸妆。一层层头面取下,发髻散开,锦衣褪下,换上寻常的寝衣。

    镜子里的人,脸颊还带着酒意的微红。

    她看着镜中的自己,看了很久。

    然后从妆台下取出那个小木盒,打开。里面并排摆着三样东西:沾血的十两银锭,染血的帕子,和乌木簪。

    现在,又多了一把淬毒匕首。

    她拿起匕首,拔出一寸。

    刃光映着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
    很轻,但她听得出是谁。

    萧绝推门进来时,她已经收好匕首,起身行礼。

    他换了常服,头发半散,像是刚从书房出来。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,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“喝了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楚明昭端起碗,小口喝。汤很苦,她眉头都没皱。

    萧绝走到她身后,铜镜里映出两人的身影。他伸手,解开她已经松散的发髻,拿起梳子,开始为她梳头。

    动作很慢,很轻。

    梳齿划过长发,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

    房间里只有这个声音,和两人轻浅的呼吸。

    铜镜里,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,偶尔碰到她的耳朵或后颈。每一次触碰,都让她身体微微绷紧。

    “紧张什么。”他声音很低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萧绝笑了。

    他俯身,从镜子里看她。

    “及笄了,该学点新东西。”

    楚明昭抬眼,在镜中与他对视。

    “学什么?”

    他贴近她耳畔,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,吐出两个字:

    “媚术。”

    楚明昭身体僵住。

    镜子里,她的脸瞬间白了。

    萧绝直起身,继续梳头,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。”她问,声音有些干。

    “因为你需要。”他放下梳子,双手按在她肩上,看着镜中的她,“美貌是武器,但光有美貌不够。你得学会,怎么让人心甘情愿地,死在这把武器下。”

    楚明昭攥紧了袖口。

    “主人要我去勾引谁?”

    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萧绝松开手,走到窗边,“明天开始,有人来教你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“最好的花魁。”

    楚明昭指尖陷进掌心。

    “如果……我学不会呢?”

    萧绝回头看她。

    月光从窗外漏进来,照着他半边侧脸。他的眼神很深,像暗夜里涌动的潮。

    “学不会,”他慢慢说,“你就永远只是把钝刀。而我——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。

    “不需要钝刀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门关上。

    楚明昭坐在镜前,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。

    媚术。

    她拿起那把淬毒匕首,刃口对准自己的脸。

    镜中的倒影,刃光划过眼睛,鼻子,嘴唇。

    很美。

    也很毒。

    就像他说的,美貌是武器。

    可她忽然想起,很多年前,母妃也说过类似的话。

    那时她还小,趴在母妃膝头,问为什么宫里的娘娘们都那么好看。

    母妃摸着她的头发,轻声说:

    “长宁,女子的美貌啊,是把双刃剑。用好了,是护身符。用不好……”

    母妃没说完。

    现在她懂了。

    用不好,就是催命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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