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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八章-得提前些

    天井的空气凝滞如固体,每一粒尘埃都悬停在原处。

    唯一的动静,来自墙角那个蜷缩的身影。

    小舟背脊弓起,像一只被踩断了骨头的虾,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干呕声,细瘦的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疯狂比划,仿佛在抓住一根看不见的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苏晚萤双膝跪地,紧盯着他纷乱的手势,神情专注得近乎残酷。

    她像一个战地译电员,将那些无声的、破碎的信号翻译成在场活人能听懂的语言:“他说……沈默的身体里有两个东西在打仗。一个……是他自己,‘原来的沈默’。藏得非常深,被锁起来了,就像档案柜最底层一本没人会去看的卷宗。”她的声音微微发颤,却强行保持着平稳,“另一个,是‘拼凑出来的沈默’。是……是所有人印象里的他,是法医这个职业标签,是所有人的记忆和期待……那个穿着白大褂、习惯性推眼镜、在鉴定书上签名的‘形象’,正在吞噬他自己。”

    她猛地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盯住蹲在一旁的周工:“周工,你不是会刻镇物吗?能不能刻个什么东西,像船锚一样,把真正的他从深海里拽回来?”

    周工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地上的青砖,缓缓摇头,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:“没用了。真正的‘沈默’,在它进来之前,恐怕就已经把自己烧干净了。我们现在要救的,根本不是一个人。”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进众人心底,“我们是在和一个不肯认领自己名字的幽灵拔河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一道身影猛地冲向天井旁的废弃办公室。

    是阿彩。

    她像疯了一样在杂物堆里翻找,最终抽出一张半年前的旧报纸。

    报纸的头版,是市局表彰沈默参与破获连环杀人案的报道,配图是他低头审阅尸检报告的侧影,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。

    阿彩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牙齿咯咯作响。

    她记得清清楚楚,那天她就在现场,她还提醒过沈默,他的领带夹歪了,夹在了衬衫门襟的偏左侧。

    可现在,报纸照片上那个银色的领带夹,端端正正地夹在正中央。

    更让她通体冰凉的,是标题下方那行不起眼的小字。

    她记得原文是——“法医沈默凭借专业知识还原案件真相”。

    而此刻,那行铅字赫然变成了——“案件真相在公众记忆中塑造了法医沈默”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!”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跌跌撞撞地冲回天井,将那张报纸狠狠摔在地上,“它在改!它在修改别人对他的记忆!它不只是要占据他,它还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它的同谋!只要所有人都‘记得’他是这个样子,只要所有人都默认那个‘形象’,他就……他就永远回不去了!”

    周工脸色一沉,不再犹豫。

    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小的平头凿子和一柄小铁锤,就地蹲下,对着一块还算平整的青砖叮叮当当地刻了起来。

    碎屑纷飞中,一个巨大的“默”字渐渐成形。

    但在刻到右半边的“黑”部时,他手腕一顿,故意将中间的两点省略,最后一横也未曾落下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残缺的字,一个错误的字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‘缺笔镇魂术’,”他头也不抬,嘴里喃喃自语,像是在解释,又像是在念咒,“邪祟依附于名,名正则言顺,其力也顺。我们给它一个错的名字,一个不完整的凭依,就能扰乱它的根基。你……你不叫沈默也可以,只要你还能被一个‘错的名字’留住,你就还没彻底消失。”

    就在那个残缺的“默”字刻成的瞬间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默,右手食指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的指尖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,贴着冰冷的地面,划出了一道笔直的、深刻的划痕。

    那道划痕不偏不倚,正好穿过了那个残缺“默”字的中心,仿佛为这个错误的字,补上了最关键的一笔,一道刺眼的更正线。

    小舟立刻停止了干呕,整个人扑倒在地,耳朵紧紧贴着青砖。

    几秒后,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,用气声说:“停了……里面的战争,因为这一笔,暂时……停了。”

    这诡异的停滞让所有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是“原来的沈默”在反抗,还是那个“拼凑的形象”在宣告主权?

    苏晚萤深吸一口气,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银质的老怀表。

    这块表样式陈旧,表壳上布满细小的划痕。

    她打开表盖,内侧并非通常的刻字或照片,而是一张被小心裁剪并粘贴上去的泛黄纸条。

    纸条上的字迹瘦硬有力,正是沈默的笔迹:“沈默,借走《宋代殡葬铭文考》一本,归还日期:永不。”

    这是三年前,沈默从她祖父的私人藏书中借走一本孤本时,随手写下的借阅凭证。

    也是她所拥有的,唯一一件未经任何公众传播、不被任何人所知、纯粹属于“私人沈默”的痕迹。

    她将冰冷的怀表轻轻放在沈默的胸口,俯下身,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:“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永远不还这本书吗?你说,古人的墓志铭里,那些仓促间刻下的错别字,往往比工整的碑文正字,更接近死者真正的性情和遗愿。你说,错误里才藏着真实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的刹那,沈默的胸膛猛地剧烈起伏了一下,像是沉入水底濒死的溺水者,终于挣扎着吸到了第一口救命的空气。

    时间,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
    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时,异变陡生。

    整座城市的路灯,仿佛收到一个无声的指令,同步闪烁了三次,明、灭、明、灭、明、灭,而后恢复正常。

    市电力系统和交通监控中心的记录显示一切正常,没有电流过载,没有线路故障。

    然而,当第二天的晨曦刺破黑暗,早起的环卫工人们在城市里十条互不相干的主干道上,发现了完全相同的涂鸦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用黑色喷漆绘制的男人轮廓,线条简洁而压抑。

    他双眼紧闭,面无表情,而在他颈动脉的位置,画着一排微型解剖刀。

    每一把刀的刀尖都指向不同的方向,像一圈诡异的荆棘冠冕,精准地分割着他最脆弱的部位。

    没人知道是谁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这遍布全城的诡异创作。

    当小舟被带到其中一处墙面前,他没有“看”,而是伸出手,用指腹轻轻抚过那冰冷粗糙的墙面。

    就在触碰到那解剖刀图案的瞬间,他猛地抽回手,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他“摸”到了。

    摸到了一段尖锐而清晰的痛觉记忆。

    那是沈默第一次独立完成尸检,因为紧张,刀尖不慎划破了橡胶手套,指尖接触到冰冷尸体血液的瞬间——那种混杂着恐惧、冰冷、和对死亡的敬畏的刺痛感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躺在天井中央的沈默,一直摊开的右手,五指正一根根缓缓收紧,最终弯曲成一个精准的、握持解剖刀的姿势。

    他的嘴角,再次向上牵起,浮现出那抹不属于任何活人的、冰冷而满足的微笑。

    苏晚萤看着这一幕,眼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熄灭了。

    所有的努力,个人的情感也好,家传的秘术也罢,都只是在这场滔天巨浪中激起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浪花。

    那个东西,正在以整座城市为画布,以所有人的记忆为颜料,重塑一个全新的、可怕的“沈默”。

    她缓缓站起身,目光扫过绝望的众人,脸上的悲伤与恐惧一点点褪去,化为一种近乎坚冰的平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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